萨伯终于重出江湖,最激动的当然是刘文基。

“老师……呜呜呜……”刘文基一句话没说完,先哭上了。

“哭吧,好好哭,等我死了就听不见了。”萨伯陶醉地说。

“老师,沈飞冤死了,呜呜呜……”

萨伯的眼里飘过一丝伤感。要说他对旁人没感情,那是鬼话,一些看似冷漠的人,恰恰有着大感情,只是不愿流露自己的脆弱。

“那你就好好活着吧。”萨伯说。

“行了,别一见面就死啊活的,高兴点儿,我和尔雅炒几个菜,待会给萨伯接风。”银子弥说。

这个住所是大耳桑提供的,聂深他们打算只住两天,然后再找新的住处——就这样躲避黑鲛人和蔷薇基金会的追捕,直至找到机会前往蛰礁岛。

下午,赫萧与缪璃从梅州回来了。众人汇总了近日的信息,然后便忙碌起来。刘文基和鲁丑负责安全工作,两人一个在屋顶放哨,一个在门外巡查。缪璃与尔雅整理各类工具,以备不时之需。聂深和银子弥、赫萧聚集在套间,等萨伯破解鲛纹之谜。

屋里很静,外面的风拍打窗户,发现轻微的咯吱声。

鲛纹已经印在了图纸上,经过电脑的锐化处理,原本模糊的地方,有了一些改观。由于原图是手机拍的,当时罗堪的密室比较暗,也没办法调整角度问题,照片本身质量并不高。而且电脑的锐化效果不能过度,因为这不是风景画,方寸之间集中着复杂神秘的图案,是由无数的纹络组成的,有很多纹络比头发丝更细,假如过度锐化,会把一些细小的纹络处理掉,而那些纹络,恰是蕴含秘密的关键所在。

每一条鲛纹,都是可能通向符珠哩命门的路径。

萨伯的眼睛半睁半闭,于似睡非睡间,目光盘旋在图纸上。在那些延伸盘绕的须节间,寻找着彩虹家族的轨迹,以及符珠哩与他哥哥共有的生命体验。

鲛纹在某种程度上,就像一棵树的年轮。树在一生中的生长轨迹、遭遇多少风雨、受过什么虫灾、旱灾,年轮都有显示。鲛纹则展现出黑鲛人的存在痕迹,如果其本身具有恶煞的属性,就会在鲛纹上显示害过多少人、造了多少孽。

眼前这副鲛纹密密麻麻,图案极为繁复,缠绕的须节间不知蕴藏着多少惨事。

“这是怎么搞的?”萨伯忽然指着图纸问道,语气烦躁。

聂深三人急忙顺着萨伯的手指望去,是在鲛纹的右侧偏下的位置。

银子弥不安地说:“这里没怎么啊。”

“这根线断了!”萨伯愈加烦躁,声调尖锐嘶哑。

聂深低声说:“可能本身就是断的吧。”

“胡说八道,你个鲛崽子,如果这里断了,就表明你们彩虹家族在四百五十年前遭到灭族。如果真是如此,就没你这个东西了。混球!”萨伯越说越生气。

聂深回忆在缪宅藏书馆查阅的资料——

彩虹王子以郑和第七次下西洋为契机,卷土重来。当时他刚刚跟随导师学习结束,掌握了缪氏血脉的秘密,虽然那次劫掠缪氏血脉失败了,但彩虹王族的势力已迅速崛起。到了距今四百五十年前的明朝嘉靖年间,彩虹王族如日中天。诛鲛士溃散。虽然不久黑鲛人内部分裂,导致自相残杀,但那正是彩虹王子发动的权力之战,彻底扫清身旁的威胁,坐稳了王座。

萨伯厉声问:“你发什么呆?”

聂深忙说:“哦……您说得对,这里不该断线。”

银子弥解释道:“肯定是技术人员翻印的时候失误了。”

“失误?你懂不懂差之毫厘失之千里?”萨伯的愤怒转向了银子弥。

“是,您教训得对。”银子弥的脑门直冒汗,没一点脾气。

始终没有开口的赫萧,淡然说道:“请萨伯继续查看鲛纹。”

“嗯,这小子说的话还是蛮中听的。”萨伯的愤怒值陡然下降。

银子弥一愣,这赫萧说什么了,居然“蛮中听的”?她瞥了聂深一眼。聂深苦笑。人和人投缘真是没办法。

又过了一个多钟头,萨伯终于坐倒在椅子里,长吁一口气。

“我知道了。”他只说了这四个字。

聂深注视着萨伯,心里有点奇怪。萨伯脸上不仅没有喜悦,更没有得意兴奋,反而有一种隐约的……绝望。

等到聂深再看时,萨伯已经恢复到颓然之态。

他是恐惧,还是愧疚?

晚上十点多钟,萨伯终于开了口。在他决定说出鲛纹的秘密之前,他又重复之前说过的话:“你们找到我,是做了一件错事。我也在犯错误。”

“我们愿意承担任何代价。”银子弥说。

萨伯的目光掠过聂深、银子弥、赫萧,三人的眼中充满了坚定的神色。

萨伯静默良久,忽然问:“到时谁动手刺杀?”

聂深说:“是我。只有我能到达符珠哩身边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