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技术部出来,薛小莲跟随邝杰回到办公室。邝杰懒散地斜倚在沙发上,薛小莲站在对面。

薛小莲问:“理事长,接下来是准备转移符珠哩吗?”

邝杰摇了摇头。“现在不能随便动。符珠哩被割掉鳞片的伤口,包括身体状态都需要一段时间静养。还有我们从赫升肚子里拿出来的鳞片,还在消毒过滤,之后需要重新检测,才能确定如何修补完善。”邝杰说,“这个时候折腾,各方面危险系数更高。”

“是,那就加强研究院的防御措施。”

邝杰点点头,从沙发上抬起身。“我还有个新的想法,打算变换策略。”

薛小莲的神色一整,这才是邝杰找她谈话的真正意图。

邝杰说:“薛小莲,你想办法融入他们的团伙。”他语气平淡,却字字充满决断。“我们要在他们心脏上插一枚钉子。”

薛小莲的脸上掠过一丝震惊的表情,瞬间便收拢了。她极快地思索了一番:目前要谨访诛鲛士来搞破坏,与其被动防守,不如主动进入对手的阵营,取得他们的信任。理事长的新策略实在是匪夷所思,却很精妙。

“我什么时候行动?”

“现在就开始准备,一旦花匠们找到了突破口,就该你上场了。”

薛小莲略一思忖,点头说:“我在风送流花酒吧帮过银子弥,也见过聂深,但他们不可能知道我的真实身份。这是对我有利的方面。”

“是啊,你当初把桀罗将军都耍得团团转,银子弥应该不在话下。”

“我不会掉以轻心的。”薛小莲神情肃穆。

邝杰赞赏地笑了笑,他的笑容瞬间如明月透出了乌云,只是过于短暂,只在眼角眉梢留下一抹淡淡的光辉,便消失了。

薛小莲接着问:“潜伏的目的,是择机除掉诛鲛士的掌权者吗?”

邝杰摇摇头:“无论赫萧还是银子弥,并不能构成真正的威胁。他们统领着残缺的诛鲛士组织,和黑鲛人互相牵制,恰恰是在帮我们的忙。黑鲛人族群虽然已经散乱,却因为符珠哩的出现,无形中给他们指出了凝聚的方向。我需要诛鲛士和黑鲛人互相牵制、互相消耗,保持九渊市暗面势力的平衡。在我们的‘造神者计划’没有完成前,这种平衡必须维持下去。”

“明白了,那我的任务核心是聂深。”

“没错。我不相信黑鲛人少尊主和诛鲛士能够形成铁板一块的盟友关系,他们的身份是注定的,决定了他们只能是天敌。你潜入后,设法分化他们的关系,然后等待我的进一步指示。”

“是。”

“还有一项重要任务,你要同时进行。”邝杰注视着薛小莲,“之前你也提到过,银子弥很可能在酒吧窥破了罗堪父亲的鲛纹。”

“是的,那地方我也去过,是酒吧里的一间密室,罗堪带我参观了他父亲的鲛皮。”

薛小莲永远忘不掉那个情景:推开厚重的松木门,仿佛走进了一间墓室,石墙上镶嵌着微型壁灯,四周笼罩着幽幽的墨蓝色光芒。地板中间摆着一个通体蓝色的漆器柜子,柜面雕刻着古老的图画,是关于焚杀之战的图景。柜子里排列着数百个贝壳,围着中间的鲛皮。那是罗堪的父亲死后蜕下的,后脖颈的鲛纹,面积约有手掌大小,纹饰繁复,颜色深暗。

当时薛小莲和罗堪在一起,不敢凑近仔细看,错失了唯一的机会。

薛小莲继续说道:“银子弥和聂深也进过那间密室,银子弥很可能取证了。假如她明白鲛纹的意义,将对彩虹王族非常不利。因为鲛纹可以推衍到整个家族的过往,找出家族弱点。”

邝杰点点头。“如今的聂深就算已经长出了鲛纹,也只是婴儿态,没有价值。”

“是的。但罗堪父亲的鲛纹不同,他与符珠哩是亲兄弟,骨血相连。如果银子弥懂得鲛纹,就能从中推衍出符珠哩同样具备的弱点,这样的话,就算我们修补了符珠哩的鳞片,符珠哩只要出现在对手面前,还是会遭到毁灭,那必定是一个终极弱点。”

邝杰点点头:“所以你潜入后,了解诛鲛士进行到了哪一步,然后设法阻断,同时你要掌握那个终极秘密!”

“是,一定完成任务。”

邝杰站起身,走到薛小莲面前,与她握了握手。

薛小莲转身往外走,却听邝杰在身后说:“你要记住,保护自己很重要。”

薛小莲一愣,回身看着邝杰。

“你去的是狼巢虎穴,很可能比罗堪身边更危险,罗堪作为高阶鲛人,败于骄傲。而你要面对的诛鲛士,不会犯这个错误。”

莫名地,薛小莲的嗓子里涌起一阵暖流。此时邝杰的眼神十分深沉。

薛小莲的声音有一丝颤抖:“理事长放心,我不会低估对手。”

“你是大楼内的优秀成员,以后有更多、更重要的事情等待你完成。”邝杰的眼神倏地一闪,重新归于慵懒。

薛小莲的心底,却响起轰隆一声——理事长没有称她是“花匠”,而说是“大楼内的成员”,这突然的区别,极有深意。

所谓“大楼”,就是蔷薇基金会的核心,这说明她在邝杰心目中已经升级到极重的位置。

薛小莲的头脑中电光石火一般闪过念头:理事长在托付我?

理事长对身边的一切充满了厌倦,从没有流露出喜悦或兴奋。他似乎早有退隐之意,只待“造神者计划”结束,他就打算离去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