行动一开始就不顺利。

先是孔最和刘文基那边迟迟动弹不得。按照以往观察的作息时间,每天晚上运送果蔬、鸡蛋等等特供粮油的货车,应于九点钟到达研究院,可是已经过去了四十分钟,货车仍不见踪影。孔最和刘文基必须借助货车混入研究院,眼下除了继续等候,别无他法。

鲁丑背着杨土龙沿着院墙巡视。尔雅跟在旁边,密切留意四周的动静。

杨土龙手上拿着一根小棍,材质是硬木的,空心,两头粗、中间细,长度约二尺。鲁丑每走五六步,杨土龙便用棍子敲击墙根,声音很小,只有他能辨别出差异。

绕着院墙走了半圈,杨土龙选定一个地方。鲁丑把杨土龙放到墙边,看他从斜挎的帆布包里拿出工具,迅速组装成镐头、铁锹等等。杨土龙拿起镐头,随手在地上试了试,满意地点点头。然后他拿出一个杯状物,贴在墙上,耳朵凑上去听了听,忽然一皱眉头。

墙内隐约有脚步声传来,至少有五六个人,声音整齐有序。

杨土龙打开示意图,上面已经标明了,院内的巡逻人员,每隔二十分钟轮岗一次。但刚才过去的一波人,距离上次,连十分钟都不到。

这说明院内加强了巡逻密度!

七八分钟的时间空隔,用来挖洞,太危险了。还没折腾几下就得停,等墙内的巡逻队过去,再接着干。如此,万一有个失误,连修补的余地都没有。就算顺利地挖到了墙内,很快就被巡逻队发现,洞口根本没有掩饰的机会。

聂深走过来,轻声问:“出了什么事?”

杨土龙简单地介绍了情况。

聂深皱一皱眉头,这是个麻烦。他立刻给银子弥发了消息。

银子弥回复:再想办法,今晚必须一试。

聂深抬脸望着墙顶。围墙高三米多。

“别想了,你没看到那些菱形孔眼,碰不得。”杨土龙说。

聂深问:“往常你挖成一个地洞,最快多长时间?”

杨土龙说:“按照这里的墙体厚度和地层质量,起码十五六分钟,前提是不能犯一丁点错误,要求一气呵成。”

聂深沉吟一下,说:“只能用笨办法了。你这里挖到百分之七十左右,给我消息,我在相反方向制造一点动静,吸引巡逻人员过去。只要他们错开一次轮岗,你这里就有十几分钟的空档期。”

杨土龙抬脸盯着聂深:“你乱搞小动作,万一引起他们注意就麻烦了。”

“没事。”聂深笑一笑,“谁能想到,这年月还有人用挖洞这么低端落后的方式爬墙。”

鲁丑听懂了,捏着手掌,使劲憋着没让自己笑出声。

本以为杨土龙会发飙,不料,非但不生气,反而露出匪夷所思的笑容,脸上的五官都开了花:“我的梦想就是用低端落后的事物,干掉高级文明。”

遂往地上画了一个等边三角形,对鲁丑说:“对着中心,开挖。”

鲁丑抄起镐头,准确无误地一镐砸下,镐尖刨开了中点。然后他吭哧吭哧地猛挖起来。杨土龙由于右腿受伤,半跪在地上,用铲子飞快地清理浮土。

聂深虽然嘴上取笑杨土龙的技术,心里却明白,要在科学研究院的眼皮底下把这件事干成,仅凭几件趁手的工具是不行的。今天晚上用这种低端落后的方式,在研究院的防御系统上凿开一个缺口,恰恰表明了世间万物循环流转的永恒法则——任何系统都有漏洞,因此万物共存。

此时,鲁丑与杨土龙一个猛力、一个轻巧,眨眼的工夫,已经刨下去一米多深。

聂深赶往相反方向,在墙边等候杨土龙发消息。

另一边的孔最和刘文基终于等来了运菜车,原来是车子途中出了点故障。厨房催了好几次了,门卫匆匆检查了一下,赶快放行。孔最悄悄钻到车厢里,藏在菜筐中间,脑袋上盖满了芹菜,不料脚趾头被水盆里的螃蟹狠狠夹住,忍着没敢吭声。刘文基则爬到了车底。二人神不知鬼不觉潜入了研究院。

送走了孔最和刘文基,赫萧、银子弥赶到了鲁丑挖洞处,让尔雅到附近的树丛里守候,如果要打起来,尔雅一定要掩藏好。

地上的窟窿已经挖到四米多深,只有极细微的声音,隔墙不可能听得到。

杨土龙测算了墙基深度,要越过墙基防潮层的底座,从那下面钻过去。

他的设想是,等这个地洞挖好后,表面做好掩饰,可以成为一个通道,以后随时用,如同建立在围墙系统上的“后门程序”。

黑暗中忽然传来“咚”地一声。声音并不大,却让人汗毛一乍。

银子弥匆匆走近,用目光探询杨土龙。杨土龙指了指下方的墙洞,一道手电筒的光束从里面投射出来,一明一灭,这是鲁丑的信号,意思是他挖洞时不小心撞到了墙基底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