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人下车走到一块礁石前。上次银子弥和聂深就是从这里入海的。不同的是,这次月色明朗,夜空呈现出深沉的墨蓝色。

银子弥已经穿上了鲛绡衣。

尔雅忽然问:“假如聂深就在九渊之底,组长有什么打算?”

银子弥平静地说:“我会亲手除掉他。”

尔雅注视着银子弥。

“怎么,你担心我下不了手?”银子弥问。

“我总有个感觉,聂深不像被符珠哩召唤了。在千步沙,他是为了救我们才那样做。在那种险境中,如果不让效忠符珠哩的黑鲛人临阵倒戈,我们已经完了。”尔雅看着银子弥,“组长心里一定也这么想吧。”

银子望着茫茫海面,心潮起伏。当聂深在千步沙发出嘶吼时,银子弥分明看到聂深的心,被漫天大雨切割成了碎片。可是,大街上惨死的战友,却是事实……

银子弥甩甩头:“别耽误时间了,出发。”

她冲进海里,使劲游了起来,与险风恶浪搏斗,可以忘掉所有。

尔雅轻松入水,很快到了银子弥前边。上次是聂深戴着鱼尾罗盘领路,这次全靠尔雅了。

二人向着深不可测的海底游去,速度越来越快。银子弥需要马上看到答案,九渊之底等待她的会是什么?

尔雅始终在前方,不时回头看一眼,照应着银子弥。在她们周围,鱼群安祥地游来游去。然而上次来的时候,鱼群惊慌逃窜,是因为对聂深的恐惧。

前方到了海沟。陡峭的崖壁耸立在海底,中间是狭长地带。

继续向下游去,进入了纯黑的界面。尔雅牵着银子弥的手臂,二人努力穿过这黑暗无边的疆域。

银子弥预估着时间。上次跟聂深游过海沟时,经过了许多个“Z”形通道,然后就会突然迎来一片晶莹璀璨的光芒。

银子弥感觉前方的尔雅手指一松,再抬头时,不禁吃了一惊。

那个由无数珍珠、贝壳组成的华丽世界,不见了。那原本是无数珍珠镶嵌的巨型拱门,此刻呈现在眼前的,却是一片灰暗,偶尔有残破的光斑闪烁,仿佛乌云遮蔽的夜空。

门内的巨型石雕还在,却有些倾斜,双鱼徽印缺损了一个角。

石雕后面,应是望不到尽头的石壁,上面开凿出无数方形水孔,此时也干涸了,没有了上千条水柱形成的瀑布。

继续往前游,那十二座人面鱼身石像,尽皆倒塌,变成了一堆触目惊心的巨型断石。然后是一排石柱撑起的穹顶,已经坍塌,曾经堆积着的船只残骸散乱一片,随着海底潜流旋转摇晃,如同一堆可怖的尸骨。原本巍峨矗立的郑和宝船,也变成了残骸。

尽管心里很清楚,这里是符珠哩的老巢根脉,既已损毁,本该是值得庆贺的事情。但又感到一阵惋惜,因为曾经亲眼见证了某种力量改造的九渊之底,受到了心灵震撼。毕竟,在一个人类脚步无法抵达之处,世界上曾经存在过那样的奇迹,那些建筑和设施本身是无罪的,只是那奇迹再也看不到了。它来过,又失去。

银子弥回忆上次的情形——

自己的呼吸器发出警报后,聂深就把她带到了郑和宝船前,推出了船底的瓶型舱,向海面弹射。就在他们离开九渊之底,成功越过海沟后,银子弥已经开始窒息了,隐约听到海底有一阵轰鸣声传来,水中陡然加剧了波动,但时间很短,不知底下发生了什么。

此刻想来,肯定是黑鲛女和入侵的黑鲛人厮杀时,触发了机关,导致设施崩毁,给九渊之底造成了巨大的破坏。

不过,那座占地约三亩的园林还在,依然是繁花盛景。

园林是透明的,墙壁由打磨而成的蚌壳拼接,里面种满了时令鲜花,月季、茉莉、美人蕉、木槿等等,竞相绽放。鲜花丛中有一股潺潺溪水汇入池塘,水面耸立一块山石,周围荷花摇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