关着银子弥的禁闭室有十五平方米,墙上浸着水渍,角落放着一张床。桌子上摆着纸和笔,纸上一片空白。另一边是个餐盒,里面盛着饭菜。

银子弥坐在桌前,浑身冷飕飕的。

拼命在前方冲杀,却得到这么个结果,寒心。

其实落这一步,看似偶发事件,实则必然,与高层的矛盾迟早爆发,只是没想到,沈飞成了牺牲品,死后还带着污点。

她想,沈飞这么急着偷月牙刀,一个原因与自己住院有关,因为要养伤,无力约束沈飞,沈飞觉得这是个机会。另外沈飞肯定考虑到,万一被抓,不能连累组长,因为组长在住院,可以摆脱责任。可是,沈飞太天真了。

银子弥并不埋怨沈飞的非分之想。谁没有冲昏头脑的时候呢?只可惜,结束了一条年轻的生命。

银子弥感到心头一阵绞痛。

这件事给她的打击很大,不仅仅是沈飞的离去,而是高层的冷漠粗暴态度,让她对诛鲛士组织更失望,以至于对自己的前路产生怀疑。

屋门一响,有人进来了。银子弥没有回头。

“饭也不吃,检查也不写,这是跟自己赌气嘛。”荣师走到桌边,俯身看了看,“菜还不错,我尝尝。”

他拿起筷子夹起一片普宁豆干,放到嘴里嚼起来。“嗯,没毒,但吃无妨。”

银子弥想说什么,嗓子发不出声音,之前在会议室发出喷血般的怒吼,痛快是痛快了,病却更深了。

她在纸上写:我想见见沈飞的遗体。

荣师沉默片刻,说:“你先吃点东西,我来安排。”

银子弥继续写:我还要参加沈飞的葬礼。

荣师沉默更长时间,伤感地说:“不会有象样的葬礼,以他的情况,最多按普通人员的规格处理。”

银子弥又是一阵心痛。

荣师坐到桌子对面,语重心长地说:“我听说沈飞很喜欢那把月牙刀,沉迷过深,难免犯错,只是有些错误无法弥补,你要引以为戒。”

银子弥看着荣师,眼神中还有些不服。

荣师说:“占恩的反应是有些过激,其实不全是针对你,他是对我有些偏见。”

诛鲛士的领导结构,是由清末的五名烧尸公建立的:五人平起平坐,称作“大士团”,一代代延续下来。如今的格局是,一名大士死了,萨伯是个神经病式的人物,虽然位置和威名都在,却不屑与他人为伍,就剩下老黎、占恩、荣师。

荣师的权力欲望比较淡薄,更喜欢研究对敌的战术战略。

权力这东西就像水,有心之人默默挖好了坑,权力就会流过去。于是老黎和占恩渐渐形成双头模式,隐然成了最高指挥。只要荣师不明确反对,其他人更是无权指摘。

诛鲛士们私底下把老黎和占恩戏称为“两宫皇太后”。占恩听到了很不喜欢,再加上高位坐得久了,性格更敏感,心态愈发复杂,总觉得荣师要抢他的位子,自然对荣师的学生心存芥蒂。偏偏银子弥太优秀,光芒映衬在荣师身上,更显得占恩暗淡。银子弥还总在公开场合顶撞占恩,这对占恩的刺激不小。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一步,的确是必然结果。

“阿银,你今天是碰了占恩的底线了,指控他是内鬼。”荣师摇头叹息。

银子弥在纸上写:他看我不顺眼,冲我来就好了,不能给我的手下泼脏水!

荣师皱眉说:“但沈飞确实在偷盗呀,这个事实明摆的。还有尔雅,她上次来了一趟总部,过后雷坦就死了,组织上审查一下不行吗?你就是感情用事。”

银子弥写:尔雅一直在追查二冯兄弟的遗骸下落,哪有时间浪费在没完没了的审查上?

荣师眼角一跳,眉毛拧成疙瘩,语气有些激动:“她怎么还在追查?我提醒过你,二冯兄弟是人家六组的成员,我让你做的是抓住源头重点。聂深才是关键!”

银子弥把纸推到一边,郁闷地趴在桌上。

荣师起身说:“你好好休息,我再劝劝占恩,到时候你服个软……”

银子弥埋着头,赌气地摆了摆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