罗堪走进刑房时,聂深的双臂横在刑架上,眯缝着眼睛,看着罗堪一步步走近。两人互相打量了一会儿。

罗堪的嘴角浮现出胜利者的嘲弄笑意。

“你可能不知道,我们俩的父亲是亲兄弟。”罗堪说,“所以我是你的堂兄。”

聂深的目光透出一丝讶异。

“你叫我罗堪就可以。我的名号是桀罗将军。”罗堪笑意渐浓,显然在品味聂深的情绪。

“那个女孩呢?”聂深问。

“你问那个诛鲛士?我下令把她放了。”

聂深微微一怔。

“不用怀疑。”罗堪收起笑容,“这点小事,我没必要欺骗你。”

聂深从罗堪的语气中判断,银子弥确实还活着,这让他放松了一些。

银子弥在诛鲛士组织的地位特殊,黑鲛人应该有所顾忌,暂时不愿公开宣战。

聂深希望今晚的共同遭遇,会让银子弥明白,他与黑鲛人不是一路。同时他希望银子弥忽略自己所谓的少尊主身份。可又觉得很难。他可以不承认身份,但银子弥肩负的诛鲛士使命,不会因为他的态度而瓦解。

罗堪发现聂深的眼神飘忽不知在想什么,顿生不满。

“我跟着我父亲东征西战的时候,你的祖先还像蝼蚁一样在土地上爬行。”罗堪冷冷地说,“时至今日,你因为莫名其妙的机缘,竟然一跃成了少尊主。哼,鲛人族居然要敬拜你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家伙,真是可笑又可悲。”

聂深说:“你觉得不公平吗?我也是。”

“我的出身,由于我父亲不是长子,就注定活在边缘。”罗堪微微吐了口气,“我不信命。”

“巧了,我也不信。”聂深露出玩世不恭的笑容。

“这真是奇怪,你是少尊主,偏偏抗拒这个身份。我却求之而不得。”

“你放心,我不会承认自己是少尊主。”

罗堪冷笑,摇了摇头。“这世上没有谁能抗拒。黑鲛人的少尊主是继承家族之印的最高执掌者,这个地球上最强大的物种将听命于他。”

聂深闭上眼睛,以示轻蔑。

罗堪说:“有时候我真有点猜不透你。你不惜与尊主决裂,宁肯被追杀,也不愿接受崇高的身份。”罗堪审视着聂深,“我不相信一个人在这世上没有一点企图心。”

“我要的,你们给不了。”聂深说。

“是什么?”

“别来烦我。”

“……嗯?”罗堪皱了皱眉头。

“总有人强行告诉我应该怎么活着,应该接受什么,应该去哪里。别来烦我。”

“难怪你父亲说你是个不听话的孩子。”罗堪有些嘲弄地叹口气,话锋一转,“家务事,我们有时间慢慢谈。现在你告诉我,缪氏血脉在哪里?”

“不知道。”聂深说。

罗堪料定聂深的这副态度。他有办法让聂深开口。

“你渴不渴?”罗堪嗓音温和。

“有柠檬汁吗?”聂深问。

罗堪走到墙边的桌子旁,从抽屉里拿出一个蛋形金属装置。

罗堪返回聂深面前,用手掌托着,那个装置竟然晃晃悠悠悬浮而起,稳定在聂深的眼皮底下,似乎从空气中获得了某种动力。

这是“气流悬浮”装置,比人类常用的磁悬浮更先进的技术。装置虽然小,内部却嵌有强功率的发动机,向下喷射压缩空气,使得装置的底部与罗堪的手掌之间,形成一层厚达七八公分的空气垫,将之托起。

聂深忽然明白了,整个水磨坊牢狱就是利用了这样的原理运转。

这个装置是椭圆形,表面光滑如镜,与囚桶内部的材质一样。如果是第一次见到,会让人忍不住想触摸把玩。

“不错的玩具呀,”聂深斜睨罗堪,“就这么看着,能解渴?”

罗堪笑而不语。

刑房四周的壁灯熄灭了,周围一团漆黑,只有那个蛋形装置泛着光泽。

接着,装置的顶部悠然而起,悬浮在装置之上,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打开了盖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