孙家、王家、甚至是本不相干的唐家,以及眼前这位苏先生,这其中的牵扯,其中可以预见的许多事情,对于方庆这落越郡的父母官来说,难免要上心。

原以为苏庭离开,事情也就尽去了。

但现在看来,苏先生也不见得愿意善罢甘休。

但好在他无意主动出手,只想守株待兔。

只要那几只兔子能有自知之明,想来也不会有大问题。

方庆心中,不知是喜是忧。

“喝茶吧。”

苏庭笑了声。

这些事情,对于如今的苏庭来说,都不是什么足以挂念的大事。

无论孙家,王家,还是唐家,甚至是孙家,其实都是一般无二,在他踏足二重天之后,就已经构不上什么威胁。

但他对方庆,也颇有感激,也无意为了这些小事,谈得两人不愉快,也就没有继续这个话题,转而聊了些家常闲事。

方庆也不再多想,转而与他闲谈。

这一次闲谈,倒显得他来苏家,真是与苏庭寒暄,增添交情了那样。

苏悦颦送来了个小炉,用来烧水添茶,见苏庭与方庆相谈甚欢,心中却也觉得极为诧异。

方庆岁数大了两轮,辈分又高,加上官职在身,地位也高,寻常少年见了他,定然是毕恭毕敬,局促不安,可偏偏苏庭侃侃而谈,全无半点拘束,反倒是这位方庆大人,言语之间,似乎有些小心谨慎。

再想起此前方庆所言,苏悦颦愈发迷惑,但尽管心中问题颇多,却也没有在方庆面前发问。

她添了茶水之后,听着两人谈话,过了片刻,自觉女儿家在此听两人谈话,不大妥当,也就告罪一声,回到了自己房中。

苏庭看了表姐离去的方向一眼,心中思索着些事情,直到方庆问了一遍事,他才回过神来。

“方大人说这店铺?”

苏庭笑着道:“这家店铺,本是想就这么关着,待我从坎凌回来再说,但家姐十分勤俭,便觉得不好荒废,想要出租半年……毕竟家中也无多少贵重物事,倒也不怕什么。”

其实说是没有贵重物事,这里头也有孙家送得一套黄花梨木,算是较为贵重。

只是苏悦颦不认得这黄花梨木,而苏庭如今也不甚在意了。

“出租?”

方庆笑道:“钱财不多,好歹也有些,倒也挺好,毕竟也是正路。”

上次陈友语一事,孙家失窃一事,让他知道,这位苏先生,有着驱使鬼神而盗人钱财的本事,想要得到什么富贵,不过轻而易举。

但他作为朝廷官员,倒也还想劝说一番,钱财应当劳作而来,莫要总是借此施法,随手即得,坏了律法秩序。

苏庭笑了声,道:“受教了。”

方庆见苏庭听出言中深意,心中一慌,起身道:“方某失言了。”

苏庭笑道:“该说是实言才对。”

方庆不大好接话,只是颇为尴尬,但他毕竟也是混迹官场的老油条,顿时又道:“不知先生这店铺,租出去了没有?若是没有,本官倒也可以帮个小忙,租金也可高些。”

苏庭微微摆手,笑道:“租出去了,租金不高,但也租得乐意。”

他昨天便打出了要租半年的话来,因这店铺处在繁华街道,倒也不少人上门来问,其中还有陈友语。

陈友语家中积蓄已经空了,准备来诉苦说情,赊账租店,被他赶跑了回去。

但被他赶跑之后,早上陈友语居然带了钱财来,也许是他东凑西借的,也许还是孙家给他,想要借他的手,再接手苏家店铺,取走神刀的。

苏庭对陈友语没有好感,也不在意,只是把店铺租给了另外一家。

而这一家,就是给苏庭报信,说表姐昏倒了的那个小男孩儿……他在公堂上也帮苏庭说过话,在前几日搬过来店铺居住时,那小屁孩儿也出过力。

事后苏庭给过他几串糖葫芦,也算个熟人了。

而小孩儿的父母,当年在苏家姐弟落魄时,也曾接济过几回。

这次就当还恩了。

……

与此同时,苏家隔壁。

陈家店铺,后院之中。

陈友语坐在院里,怔怔发呆。

之前失窃,丢了半生积蓄,又莫名其妙变成假案,在公堂上挨了一顿板子,又关了好几天……好不容易受罪过了,回家之后,还得面对婆娘的厌恶。

若是换了个人,受了这天大的委屈,指不定就扬起大丈夫风范,床上堂下,棍棒殴打,可偏偏他自家身体虚弱,脸色苍白,身板瘦弱,而他那婆娘,壮硕如山,单论体重,便是一个能抵他两个。

这些时日,可说是有苦说不出,泪往肚里咽,郁闷到了极点。

但昨日又忽然听闻,隔壁苏家小子要把店铺出租,顿时让他起了心思。

可惜家中积蓄都被盗了,便想要去跟苏家小子,讲讲当年的情分,述说长辈的恳求,哪知那混账小子见钱眼开,没见银两,便不愿租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