宝玉因为黛玉离开贾府失魂落魄,吵闹着要与黛玉同生共死云云。

他正闹得不可开交,上一世所见过的和尚便飘然而至,他笑嘻嘻走到近前,一把抄起宝玉颈前的宝玉,托在手中笑道:“蠢物,蠢物,当日我和你说这万丈红尘没什么好处,你却偏要经历过才死心。如今怎样?可知其中的无奈痛楚了?如今你和她缘分已尽,你也该收心回去了,可叹你总是太痴太痴……”

王夫人等人见那和尚满口都是疯话,听得她们莫名其妙。可喜宝玉那里似乎是听懂了的意思,也不哭不闹了,只是呆呆坐在床边不语。

那和尚便问道:“你随我去吧,可好?”

宝玉犹豫不定,终还是摇了摇头。

那和尚便又叹息道:“唉……你这蠢物,总是堪不透这红尘。也罢,你还应当有一大劫,等你大劫过后,自去无稽崖、青埂峰来寻我吧!”

说毕,和尚把手中的美玉擦拭了一番,仍旧挂在宝玉颈项中,扭头翩然而去。

屋内一众女眷都看得目瞪口呆,听得稀里糊涂,等到那和尚展眼远去不见了,她们这才反应过来。

再看宝玉正在独坐与床头垂泪,却不如方才一般疯疯癫癫了。

王夫人忙颤声问道:“宝玉,宝玉,你现在觉得怎样了?可好些了?”

宝玉头也不抬,哽咽道:“太太,林妹妹再不可见,我也是个死人了,如今不过是行尸走肉罢了……”

他话音才落,王夫人便痛得大哭起来:“宝玉,我的儿,你娘我怀胎十月好容易把你生了下来,又费尽千辛万苦把你扶养成人。这无数的日日夜夜,我的心神时时刻刻都在你的身上,我费了多少心血,你就是这样报答为娘么?你这么说,可是要娘死在你面前么?”

说着,王夫人站起身,对着房中的柱子就要撞去,一边哭嚎道:“我一生的心血,竟然还比不上人家一颦一笑要紧,我的心也算是死了,我也死了干净。”

众人被她这番举动唬得魂飞魄散,忙都涌过去抱住了王夫人,死活不敢松手。

王夫人这里却是吼叫着非要死不可,哭闹声惊人。

她这么一闹,贾宝玉再也坐不住了,他急忙跪在当地,抱着王夫人道:“太太,我知错了,再也不闹了,太太别生气了。”

众人一见宝玉跪在当地又哭又说,都忍不住也哭起来,都纷纷劝道:“太太,你看宝玉这不是明白过来了,太太快别生气了。”

王夫人这才不再闹着寻死,回身搂住儿子大哭道:“儿啊,你怎么就不知道体谅为娘的心?但凡是天下做娘的,哪一个不是为了自己的孩子着想?天下哪有做娘的会坑自己孩子的?”

宝玉哽咽着说不出话来,被袭人等扶着躺在床上。王熙凤等也把王夫人扶起来,坐在椅子上。

众人又哭闹了一会儿,王夫人志得意满,这才跟着王熙凤等人出了怡红院,往自己的院子里去了。

这里贾宝玉见母亲走了,这才长叹一声,冷笑道:“若是能选,我倒是宁可不生在这个家里。如今也只还剩下个养育之恩没有报,只等着报了这番恩情,我便可以去找林妹妹去了……”

袭人这里听宝玉这番话不像,心里忍不住一阵酸楚害怕,暗想着王夫人的一番打算恐怕要付之东流了。

她本想着说点子什么,可这里宝玉才好些个,总怕这么一说又闹出什么事情来,也只得装聋作哑,心里暗自打算起来。

旁边麝月和秋纹也把宝玉的话听得一清二楚,二人也觉出宝玉不对来,可她们见袭人都不吭气,自然更加不敢多嘴了。

一时间怡红院里一片死寂。宝玉此刻被那和尚一提点,心里倒似乎是明白了许多,不由得又忽然想起数年前在秦可卿屋子里做的那个梦来。

他正琢磨呢,恍惚便听见耳边有人轻笑,声音极是悦儿好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