贾蔷为着贾珍不许他娶一个戏子整日犯愁,很快就乌鸡溜瘦,活活脱了一层皮。

往日里那个俊俏的少年郎仿佛大病初愈的模样,整日间病厌厌的,颧骨高耸,两眼无光。

贾蓉这一日来寻他去喝花酒,一见他这无精打采的形象,倒是吓了一大跳,忙问道:“兄弟,几天没有见着,你这是怎么啦?怎么就脱了相?”

贾蔷咧咧嘴,苦涩道:“没什么,不过是这几日懒怠动,无心饮食。”

贾蓉伸手摸了摸他身上,只觉皮肤底下就是硌人的骨头,硬生生把往日那勾人的肉都消耗没了。贾蓉立即心疼道:“好兄弟,你这到底是因为什么?你想要什么,想做什么,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?做什么把自己熬成这副样子?这亏得我是来看你,若是我不来,是不是就看不到你了?”

说罢,贾蓉便大骂一众下人:“你们都是该死,怎么主子都这样了,还不赶快去府里告诉我?若是你们主子当真有个什么好歹,我叫你们全部陪葬!”

一边骂,贾蓉一边就起身要去踢打那几个丫鬟小厮。

几个下人知道贾蓉素习阴狠,是个说得出做得到的主儿。比不得贾蔷为人宽厚,因此个个吓得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。

贾蔷忙一把拉住他,劝道:“哥哥,你别生气,是我拦着不许他们去说,怕你和叔叔担心。”

贾蓉这才作罢,又痛骂了下人几句,便扭头怪贾蔷:“你这到底是怎么了?你有什么心事儿就和我说,我帮你了了心愿,如何?”

贾蔷低头寻思了半日,这才抬头勉强苦笑道:“哥哥,我着实是因为龄官儿才病了。不瞒哥哥说,我已经要了龄官儿的身子,如今却不能给她个交待,心里实在是过不去!我不敢去见她却又实在是想她。”

贾蓉一听,登时便笑道:“你这傻子!说了半天原来是为了个戏子?你也值得?不是我说话难听,戏子,天生不就是给人玩儿的?或许人家都不觉怎样,你自己这里倒是要把自己憋屈死了!人家只是陪你做戏呢,你倒当真了。你可真是实心眼儿!”

贾蔷一听忙道:“哥哥,龄官儿不是这样的人,她对我也是真心的。她是一心要嫁我的。”

贾蓉听了便皱眉道:“就算她是真心,那又能如何?她可不是想要嫁你呢!可是,就凭她,也配?真是痴人说梦!好兄弟,就凭咱们的人家人品,什么样儿的名门淑女娶不回来?你倒天天想着一个戏子!她真是不配嫁你,你若当真有意,把她抬进来做个妾室也是可以的,想来老爷也不会说什么。”

贾蔷听了更是愁苦道:“哥哥,我何尝没想过收她做妾,可是她心性极高,宁做穷人妻不做富人妾,我怎么舍得委屈她?”

贾蓉听了更是冷笑连连:“呀,她倒是想得好,又想嫁我兄弟,又想着要做正妻呢!只是她投错了胎,这辈子就是个贱货了,下辈子也不知行不行呢!兄弟,你听我的赶紧起来收拾利索,哥哥带你去散心。你若是当真为了那个下贱之人病了死了,天下人都要笑话你了!你快起来!”

说着贾蓉也不管他愿意不愿意,硬生生逼着他换了衣服,洗漱干净,拉着他就出去寻欢作乐了。

贾蔷无奈,又不忍佛了贾蓉一番好心,强打着精神陪他去追欢买笑去了。

贾蔷还是个男人,都为这事情弄得半死不活。更何况是龄官儿?

她如今已经是大病不起了。

平日间她的身子就是柔弱,受不得什么苦楚。

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!

这说的恐怕就是龄官儿了。

她如今也因为婚姻大事,众人提心吊胆,整日间闷闷不乐。

更加上她听见戏班子里众人都对她是冷嘲热讽,更有人多嘴说道:“龄官儿,我听说蔷少爷为了要娶你,被府里大老爷好一顿申饬,还拿着棒子撵出去多远!看样儿子,他恐怕是无法娶你了……”

龄官儿每日间最担心的就是这件事,如今听人这么一说,心里顿时就沉下去,愁苦万分。

原来,因为龄官儿唱戏最出色,最得贾元春娘娘喜爱,众人心里早就不舒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