探春病刚刚好就要去给迎春送行,待书劝了半天她也不肯听。待书也只得由她,回身取了一件大毛衣服要给穿上。探春看了一眼便道:“我记得有一件白兔毛的,穿那件儿!”待书只得收起手里的衣服,重新取了兔毛大衣出来,服侍着给她穿上。

探春此刻乌发挽起,头上不见首饰,连耳坠、戒指这些也一件不戴。探春自行把桌子上的白色纸花自行别在了头上,待书只见她一声缟素,满脸都是悲意,就低头不忍再看。急忙自己也找了一见素色的衣服穿上。

两人刚收拾好,就听见外面小丫头回道:“小姐!轿子准备好了,府门外马车也准备好了,小姐动身吧!”待书听了,急忙搀扶着探春出门上了轿。她一路紧随着小轿,专挑偏僻的小路前行。这日清早却是雾气浓厚,因此两人一路上前行,直到了贾府的后门也没有撞见一个人。

平儿此刻正在后门等候,她在浓雾中隐隐见似乎有人抬着轿子走过来,心里就猜度是探春来了,急忙就迎了上去。这边看门的婆子听了平儿吩咐,急忙开门,一时只听见马声嘶嘶,銮铃脆响。

平儿扶着探春下了轿子,一见探春满身的缟素,心里一酸就掉下泪来。她握着探春冰冷的双手急忙嘱咐道:“三小姐,你千万小心!去送送表个心意就好!想来迎春小姐是不会怪你的……”说到这里平儿想起迎春素日温和宽厚,如今这么小小的年纪就命归黄泉,一时间哽咽难言,搀着探春只是哭。

这边探春和待书也忍不住哭起来。平儿哭了一刻,急忙忍住满腹的心酸,再三嘱咐待书一定要看好探春。复又嘱咐身后两个四十多岁的婆子道:“两位妈妈跟着三小姐一起去,你们路上一定多加小心!千万要照顾好三小姐,否则二奶奶决不轻饶!”

两个婆子急忙赌咒发誓一番,平儿这才强忍悲意送探春并待书上车,两个婆子也跟着两人一齐坐在了马车上。平儿又嘱咐赶车的几句,这才放行。

赶马车的得令,一挥马鞭,马车轰隆隆一转眼就消失在浓雾之中。平儿紧紧抓着门框,呆望了一阵浓雾,又痛洒了一阵眼泪,这才转身进了贾府。

探春一行人在马车中一路颠簸,走了不多时,就见日头升起,外面的浓雾迅速消散。赶车的这才快马加鞭,催促着几匹骏马疾驰。

探春坐在马车里,倚靠在待书怀里,只觉心里空洞洞的,拼命想着迎春,却怎么也想不起她的音容笑貌来。

待书紧紧搂着探春,不时偷看她的脸色:只见探春虽然面如白纸,神色凄楚,但精神似乎还好,她这才把提在嗓子眼儿的心稍微放心了一些,把探春抱得更紧了些,只感觉她在自己怀里微微发抖。

待书急忙低声问道:“小姐,你是冷么?还是害怕?”

探春摇摇头,道:“我不冷,也不害怕,可是不知为什么就是感觉心里头空荡荡的,怎么也想不起二姐姐的模样来……”

待书只得低声劝慰:“小姐,不要瞎想了,不如你倒在我怀里睡一会儿可好?”

探春摇头不语,只是紧紧咬着嘴唇,不一时嘴唇就被咬破了,有丝丝鲜血流出来。

待书见了,忍不住哭道:“小姐!你有什么事儿就对我说!不要强忍着!”

探春只是摇头。

正在这时候,马车就停住了,只听见外面有人问道:“可是贾府的马车么?是探春小姐来了?”听声音似乎正是晴雯。

探春此刻伏在待书怀里已经抖成了一团,泪水流得满脸满身都是。待书急忙抱紧了探春,一边安抚,一边流泪,一边揭开车帘观看:只见车外一片冰天雪地,眼前是新扫开的一小片空地,空地里有两个小坟丘,其中一个黄土正新,想来正是迎春姑娘埋骨之处了。

两个婆子已经跳下了车,掀开了车上的门帘就伸手来扶探春两个下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