莫小妹终于说动了司棋和她会绸缎铺子去,心里十分高兴。司棋为人既机敏又大胆,且这些年在贾府里坐卧,眼界又锻炼得开阔,实在是难得的好帮手。

司棋回家里和娘一说要出去找生活干,好歹赚几个零花钱,她娘一听立刻应允,利手利脚地就给她收拾东西走人。

见了娘这番动作,司棋由不得有些心酸:想往日自己还在贾府里、迎春跟前当差的时候,每每攒了好吃的、好喝的、好玩儿的……,并每月的例钱,哪样儿不是原封不动都送回家里来?

那时候娘每每盼着她回来,每次见了她都是女儿长、女儿短的心疼,哪次见了她都是笑脸相迎。这次虽说自己是犯错在前,可也还是那个从娘胎里钻出来的人,怎么娘就每天愁眉苦脸,天天哭穷?莫不是她司棋就能把娘家吃穷了不成?

不提娘,就连那个过去一见着她就缠着要好吃喝的兄弟,也是每天板着脸冷言冷语,好像她从贾府里出来了就不是亲姐姐了!

司棋越想越心冷,打开柜子就一股脑把自己不多的几件旧衣服全部扔了出来。不料她才一抖衣服,就见衣服里掉出来两个鲜红的香囊,上头还用明黄的丝线绣着“比翼双飞”、“永结同心”的字样。

一见到这香囊,司棋的心立刻就抽成了一团,只觉的腔里憋着一股气出不来。

她娘自然也一眼就见到了那两个香囊,她老人家在一边淡淡说了句:“这是你姑姑前两日送回来的,我也知道是你的东西,就放你柜子里了!”

司棋当下就气得手足酸软,她强忍着把一堆东西随便一包就走出了家门。娘跟着后头也不知说了句什么话,她也没听真,也不想听真!

直到上了马车,等到莫小妹见她脸色不对询问起来,司棋这才再也忍不住,浑身哆嗦成了一团,眼泪流了满脸满身,抽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

她这一副景象可把小妹和高妈两人吓坏了,小妹急忙一把搂住司棋,一手给她顺气,一边急问:“姐姐,你这好好的倒是怎么了?你可别吓我!”

高妈也急忙凑过来帮着捶背、抚胸,一边就安慰道:“我说姑娘,你到底是怎么了?可是受了谁的气?你千万想开些,不要为别人倒把自己给气坏了!”

司棋先时只是无声哽咽,等听到两人的安慰,她积累了多日的委屈惊恐才得以发泄出来,紧紧抱住小妹的身子,把头埋在小妹怀里就开始放声痛哭。小妹急忙轻轻拍着她后背柔声安慰:“司棋姐姐,我也知道你心里苦,你就痛痛快快哭一场!等哭过了,什么也就过去了!”

高妈在一边也劝道:“姑娘,这世上哪有过不去的火焰山?人生一世总有些愁苦,你且好好哭一场!等你哭过了,咱们再开开心心过日子!”

二人你一言我一语,不住安慰着哭得撕心裂肺的司棋。司棋越听越是难以自己,直哭得死去活来,把小妹胸口的衣服全都湿透了。

二人好言劝了许久,直劝到嗓子都冒烟了,司棋依旧是哭得惨痛。小妹和高妈对望了一眼,只得抱定了她丰满的身子轻轻拍着安抚。幸亏绸缎庄和贾府相距很远,且此刻已经到了午时,大街上人多马车跑不开,这才能让司棋一场痛哭。

原来司棋当日之所以被撵出了大观园,就是因为她和表弟潘又安之间相互传递的信物被人发现了。说起来讽刺,发现她们恋情的不是别人,正是司棋自己的老娘(外祖母)。

潘又安是司棋姑妈家的表弟,二人自小就在一起长大,小时候不懂事,两人也没少玩儿“过家家”、“老婆老公”的游戏。因此两人可以说是青梅竹马。

等司棋七八岁进了府里当丫鬟后,两人见面次数自然就少了很多,但每次出府探亲,两人必然也要见一面说几句话才算安心。